江南皮影,无人接力的“独角戏”

2015-06-05中国国家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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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军事上的一败涂地,宋王朝的文化生命却十分旺盛。随着北人南迁,像皮影这样的乡土艺术也“入侵”到文人众多的吴越地区。沙哑粗犷的秦腔,入乡随俗为温婉的江南丝竹。时至今日,随着市场和观众的大量流失,江南皮影走到生命尽头。只是,部分老艺人选择了坚守。

在安徽省绩溪县家朋乡家朋村,来自宣城市的皖南皮影传承人何泽华,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和伙计们找到了适合演出的场地。对于十分节约空间的皮影来说,有一块宽敞、平坦的空地就足以完成演出。但这一次,艺人们对场地的选择十分讲究:夜色中的青山构成了一面墨色的“大幕”,近处有粉墙黛瓦的民居、威严耸立的祠堂、精雕细琢的牌坊,加上“古老的中国式动画”皮影的参与,让这幅照片充满了浓浓的中国古典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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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绢做戏台 十指逞诙谐

绕过古色古香的宣城水东老街,一幢两层挂着“皖南皮影博物馆”牌子的小楼房便是何泽华先生的家—那里既是博物馆,又是居所。江南诸省的皮影戏中,皖南皮影占有重要地位,是南方皮影的典型代表。何泽华自幼在家传皮影氛围中长大,七八岁时就喜欢拿着毛笔在碎牛皮上涂鸦,后来跟随师傅何祖鸿学习皮影的画稿、描样。展厅内,何老师向摄影师展示了他亲手制作的一套皮影。这些本该在戏台上腾挪跳跃的角色,如今只能默默静立在展柜之中。

所谓皮影艺术,就是通过光源照射在由动物皮革制成的半透明人物造型上,然后由艺人操作和演唱,通过屏幕投影来演绎故事。古诗曾这样描写它:“三尺生绢做戏台,全凭十指逞诙谐。有时明月灯窗下,一笑还从掌握来。”跟随几次北人南迁的步伐,诞生于关中地区的皮影戏顺势传入长江以南地区。从此,原本粗犷的北方皮影遇到了江南丝竹,唱腔变得温婉起来,表演也日趋细腻。南传后的皮影以杭州为中心,逐渐向四周的皖南、浙北、苏南等地扩散,逐渐形成了具有江南风情的皮影流派。其中,浙江海宁、安徽宣城的皮影,成为最后的遗存。

浙江宁,垂垂老矣的“皮影牵手”

正月里的一天,84岁的皮影戏老艺人徐二男坐在浙江省海宁市盐官古镇皮影馆门口晒着太阳。这几天气温骤降,但比天气更冷清是戏馆的生意:整整一上午,没有一个人来看戏。徐老师唯一的女弟子陈沁岸正在仔细地拾掇着箱子里的道具。昏暗灯光下,木箱表面历经岁月留下的包浆,泛着明晃晃的光泽。因为身体原因,作为海宁皮影戏传承人的徐二男亲自上场的机会很少。多数时候,他是以“艺术指导”的身份在一旁看晚辈们操作。

徐二男成长于三代皮影世家,12岁就跟父亲学习皮影戏,是海宁远近闻名的“皮影牵手”(皮影戏主要操作者)。老人肚子里装着248出剧本,自己最拿手的“本子”有《薛刚闹花灯》、《狄青平西》、《薛刚反唐》、《孙悟空闹三宫》等。得知我来采访,他决定亲自上阵,演上一出。“皮影戏分文戏和武戏,但大家都爱看武戏,热闹啊!”老人笑着说。

在盐官老街的皮影戏馆里,一张素布、一盏昏灯就是简易舞台。那些用薄牛皮制作的“生、旦、净、末、丑”一个个粉墨登场了。激越的鼓乐声中,老人为我们充分演绎了“中国传统动画”的韵味。跟北方皮影不同,他用抑扬顿挫的“乱弹”和“长腔”(海宁皮影戏的音乐唱腔)吟唱,用几根细细的竹棍舞弄小小的皮影人蹦蹦跳跳,演绎着世态万象。正所谓“两根竹棍表尽喜怒哀乐,一双巧手调动千军万马”。至于传统皮影乐师,多数已离世,健在的几位已古稀之年。所以更多...候,皮影戏馆里的锣鼓声都来自后台角落里那台陈旧的电脑和音控台。只有贵客来了,他们才会把散落各村的老乐师接过来,演一场原汁原味的戏。

事实上,早在南宋绍兴年间,这种古老的艺术表现形式就从都城临安传到了海宁,当地人称之为“纸人”、“百纸头阿三”。从那时起,海宁皮影戏开始了自己千余年的兴衰沉浮。最初,皮影戏班更多是为官宦或富商服务的。到了清光绪初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朝廷一道圣旨下令全国禁演皮影戏。这意味着,延续了漫长岁月的江南皮影骤然间坠入“冰河期”。直到民国年间,皮影重新获得登台机会。

海宁地处鱼米之乡的杭嘉湖平原,百姓生活富足。在海宁农村,为了祈求蚕茧丰收,每年开始养蚕前,村里各家各户都要请皮影戏班子到蚕房来演上一场,以表示“暖房”。戏演完后,主人家要将用作银幕的棉纸揭下来,贴在蚕匾上面,祈盼当年能“蚕花二十四分”。所以,当地人又把皮影叫“蚕花戏”——在这种市场驱动下,皮影戏成为当时人们最重要的娱乐项目。海宁的长安、斜桥、郭店、周王庙等几个乡镇一度有14个皮影戏班。

口述千古事 手舞百万兵

张照片拍摄于10年前,操演皮影的老人是浙江海宁江南皮影艺术团的徐二男。用行家的话说,他是戏班里的“皮影牵手”,也就是皮影戏的主要掌舵者。由于身体原因,现在年过八旬的老人已经很少亲自上场演出了。多数时候,他是以“艺术指导”的身份指导晚辈们操作。

周密在《武林旧事》中记载说,南宋京城临安城里活跃着皮影戏艺人贾震、贾雄等22人。后来,皮影戏逐渐从京城传入乡间,陆续来到苏州、松江、海宁、乌镇等地。在鱼米之乡的江南,出于朴实的民间信仰,百姓们常常会请皮影戏班暖场,有蚕花戏、祝寿戏、满月戏等等。影视艺术未大规模普及的时期,皮影戏在江南地区颇为流行。

老徐的同事、69岁的马孙英也是海宁的皮影艺人。“1959年,我进了县里的皮影戏剧团,1969年剧团解散。直到1978年,又可以演了,政府就叫我回去,常常给外宾演皮影。现在不行了,除了双休日,平时几乎没人光顾了。”说话间,一个旅游团聒噪着涌进了皮影馆,他们门票上将皮影戏作为游览项目之一。马孙英决定演一场热闹的“武戏”《三打白骨精》。道具还没准备好,观众们已经涌入后台,把狭小的地方挤得像个沙丁鱼罐头。喧闹的客人自说自话地拿着皮影在幕布上摆弄起来。最终的结局是——这出戏没演成,但是马老师并不懊恼,反而手把手教客人舞起皮影来。“只要客人开心就好,说实话,谁还有耐心坐下来看一整场戏啊?”门外的导游很快就来催促,客人们嬉笑着散去,空留几位老人的落寞身影。

现在,除了在为游客表演,海盐镇的皮影戏班也会接到外出演出的邀请。“一场两个半小时,可以拿到1000块钱,其实已经不错的了!”钱不多,但老艺人们很知足。有了他们的倔强坚持,海宁皮影才得以保存一线生机,并绽放着最后的几缕华彩。

刻刀出神入化 牛皮呼圣唤贤

皖南皮影制作要经过选皮制皮、画稿描样、雕刻上色、发汗熨平、缀接钉制五个步骤,最独特、最出神入化的工艺莫过于当地艺人所说的“推皮触刀”。所谓“推皮触刀”,就是执刀的手不动,另一手推动牛皮来完成雕刻。

在窗前的一束亮光下,皮影艺人目不转睛地审视着一件没有上色的皮影毛坯,那是他花了两天时间才雕刻完成的作品。毛坯的轮廓和线条好似用白描手法描绘而成—虽无浓墨重彩之艳,却另有一番素雅之美。

安徽宣城,渐行渐远的“台口”乡戏

3月底的皖南,金黄的油菜花已开到荼蘼。47岁的皖南皮影戏曲艺术团的“箱主”何泽华赶了个大早,他包了一辆面包车,从宣城水东老街出发去绩溪县乡下演出。这几年来,这样的表演机会并不多—即便是在偏僻的皖南山村,电视、互联网也已基本覆盖,能消磨时间的娱乐方式太多了,愿意掏钱看“这些过时玩意儿”的,只有一些念旧的老人了。

孙悟空吴越个人资料,西游记孙悟空吴越

“靠演皮影吃饭?呵呵,那我早就饿死啦!”何泽华苦笑说。作为当地皮影戏的第九代传人,他主要靠在老街上卖些皮影工艺品维持生计,甚至有时不得不出售精心收藏的百年老皮影,以维持自己苦心经营的“皖南皮影博物馆”。虽然日子很苦,但他又不舍得放弃皮影。

车子开得并不快,尽是些弯弯绕的山路。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子上,我有些昏昏欲睡。“吃了中饭,就得去村子里选地方、搭台口。难得有人来请我演,可不能给搞砸了。”一路上,何泽华不停地嘀咕着。和几个老伙计一起,再加上一箱皮影人,几个锣儿、云板、小鼓和一根扁担,就是这个草台班子的全部家当。尽管已近知命之年,但在皮影戏班子里,何泽华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子”。78岁的吴金陵负责打锣和双镲,唱戏的是72岁的方宗唐和76岁的刘春兰。来之前,接到活儿,何泽华一一给老人们打电话,临时召集了这个演出团队。一帮古稀老人、几件简陋的乐器、一箱子斑驳的玩偶——曾经风华绝代的皖南皮影,就这么弱不禁风地生存在角落里。这不,连走街串巷的演出都成了一顿奢望的大餐。

隔幕颂传奇 对影抒真情

在江南的旅游景区或某条街巷的角落里,一个个小皮影馆在夹缝中艰难生存着。为了生存需要,也为让更多人了解这门手艺,无戏可演的皮影馆不得不向游人出售那些五颜六色的皮影制品。

皮影戏号称世界最古老的动画,比西方莎士比亚时期的成熟戏剧早出现1800年,比卢米埃尔发明的电影早了2000多年。走进幕后时,我们方能看清皮影演出的繁复:一名“皮影牵手”可以操作多个角色,最多的时候要控制四五个戏偶,甚至还会兼顾音乐、旁白、唱词等。一处皮影馆里,由于一群孩子的到来,老艺人们演起来十分带劲(摄影/龙巍)。

孙悟空吴越个人资料,西游记孙悟空吴越

演出“台口”最终选在绩溪县家朋乡家朋村的许氏宗祠门口。对于摄影师来说,没有比这更美的画面了:巍峨的石牌坊、威严的老宗祠、栉比的马头墙……何泽华和老艺人也很欣慰:山村里能有这么大一块空地,实在也算难得,能容下千余名观众。一块白色幕布,一个白炽灯泡,电线很长,直接从农户家取电;锣鼓木架子和马扎一放,“台口”基本做成了。

趁天色还早,何泽华坐在皮影箱子上抽着烟——这木箱颇有些年纪,黄铜的云头拍子上满是斑斑绿锈。“它啊,是老太公手里传下来的,挺结实,一直用到了现在。”何泽华介绍说,祖辈是从湖北随州逃难来到安徽宣城的,也为皖南带来了中原的皮影。200多年前,宣城皮影为徽州的官宦、商贾、贩夫、走卒等各阶层带去了这种“时”的娱乐方式——在此之前,黄梅戏、皖南花鼓一直垄断着徽州各地的戏台。

“我小时候戏班生意好得很,约戏的单子接不过来。村里红白喜事,逢年过节,都要来请我们。天天在村里跑,有时候一演就是三天三夜。”何泽华回忆说,他年纪轻轻就接过了父辈的衣钵,做了皮影班子的“箱主”。按照旧例,皮影班子演出一场的酬劳,除去唱戏、伴奏人工钱,剩余的要归“箱主”。但是,作为主要道具的拥有者,“箱主”既要招揽演出业务,又要负责演员召集、食宿安排,又要在人手不够时充当锣鼓手。“劳心费神的,最后算下来,其实也没得几个钱。听起来很不错,其实是个苦差事。”山村里,日头下去得早,天色渐渐暗了,何泽华掐灭了烟头,拾掇好乐器,山村皮影戏要开演了。

“咣咣”的大小锣敲起来了,皮影戏班借此招揽观众,并发布即将演出的信号。一些老人牵着蹒跚学步的孩子,提溜着条凳陆续赶来。何泽华满头大汗地敲了一阵锣鼓,聚集起来的观众却寥寥可数。原来,村里的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守巢的不过是些老人、妇女和孩童。当然,看的人少并不影响他们的酬劳。“但是,捧场的人这么少,演起来不太带劲儿。”虽然不影响收入,但他依旧觉得有些失望。

我扛着相机和三脚架爬上了一户人家的房顶。远处,清凉峰的余脉在墨色的夜空里只能看见一些线条,但老牌坊的细节却在皮影戏灯光中丰富起来。扫了一下旁边,杂货店的老板娘对外边的演出无动于衷,自顾自玩着网络游戏,任由近在咫尺的锣鼓敲得震天响。稀稀拉拉的观众面前,72岁的方宗唐一丝不苟地演起了拿手的《杨宗保过二郎关》,不时地跺着脚,配合着鼓点,甚至整个人的肢体语言都和皮影人物同步。除了电灯,这样的场景和数百年前并无二致,但人头攒动、万人空巷的场景再也回不来了。

孩子们的出现是何泽华最欣慰的。他们跑前跑后,好奇地想看个究竟,瞪圆了眼睛生怕漏掉了一个画面。78岁的刘春兰在大家的欢笑声中演完了《王伙二卖线》,孩子们不依不饶,但刘春兰的确没力气继续了。“都快80咯,吃不消啦。”她无奈地表示。相比这种无奈,更让人无奈的是皮影的传承—传统的接力棒已经无法延续,现实将年轻人挡在了圈子之外。

何泽华终于意识到,曾经生命力那么强大的皮影戏,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那些身怀绝技的“造影”人

资深的皮影戏艺人,连人物的脸皮都可以让它活动起来。在皮影戏圈子里,制作人偶的过程叫做“造影”。1961年就开始学画皮影的李学标就是一个“造影人”。每天一大早,他就到位于海宁皮革城的江南皮影剧团去上班,一把竹编椅、一张木桌就是他的“工作室”。对于当过美术教师的他来说,退休后每月能赚1000元的“外快”,已经很知足了。传统皮影人物要经过选皮、制皮、描样、剪刻雕镂、发汗熨平、上油敷彩、缀结、完成等工序,平均两天才能做一个不算复杂的皮影人物。同时,皮影的制作是分别完成的,最后必须把身体的各个部位用细线缝接,在背部装上翎管,套进竹棒子。一般的人物用两根竹棒即可,如果动作要求复杂,则需要四五根。皮影戏班的大小就是皮影的多少,并以箱来计算的。同行间互比,总是问,你们的班子有几箱?就目前浙江的皮影戏班子来看,桐乡乌镇的有两箱半,而曾经赫赫有名的海宁“郎家班”却仅剩一箱半。

跟浙江皮影有所不同,宣城皮影制作有另一番特色。赶完夜场演出的何泽华一早就醒了,他就住在皖南皮影戏博物馆里——那是他的家,也是收藏、展示皮影的地方。相比演出,他最擅长的其实是“造影”。我在现场看到,一卷半透明的牛皮就放在屋角。“做皮影的牛皮最好是要用活杀的牛,而且,这种牛还不能是经常劳动的,最好是黄牛,皮子更细腻。死牛皮不能用,因为不够透亮。”何泽华介绍,皖南皮影要经过选皮、制皮、推皮、描样、雕刻、上色、熨平、装订等过程,最独特之处就是所谓“推皮触刀”,说白了就是“手动刀不动”,即执刀的手不动,另一手推动牛皮来完成雕刻。

这种刻法对推牛皮的力度、“造影”师傅的手感要求极高,刻出的线条圆润无毛边,尤其是大弧度的曲线刻画,制作过程本身就是完美的艺术。何老师告诉我:“做皮影的最高境界,是把这些没有生命的图像做成有生命的个体。所以说,这是一门活的艺术。”没有演出的日子里,何泽华多数的时间都在制作皮影。“演出用不了这么多,有些只是工艺品,有些不上色,游客过来玩就装裱一下,买走当个纪念也不错的。”他说。

何泽华经营的皖南皮影戏博物馆完全是公益性质的,他和妻子将自家的一楼开辟成了展示馆,祖传下来的几千个古董皮影有了亮相的机会。这里还有一个固定的皮影戏“台口”,有客人来了,何泽华也会自己上阵,清唱着演上一出戏。晚上,老街上没客人了,他就拉上卷帘门,去二楼睡觉。这个亦店、亦家、亦馆的地方,就是皖南皮影最后的避难所。

古巷繁华落尽 灯影空留余音

一块白色的帷幕,一抹淡淡的灯影—皮影戏从远古走来,为市井带来过无数欢笑,最后的结局是无尽的寂寥。夕阳的余晖洒在宣城老街的青石板上,泛着迷人的光泽。一场演出结束后,何泽华再次挑起盛放道具的皮影箱—那是两件老古董,是从他曾祖父手中传下来的,嵌在木头上的黄铜片生满了斑斑绿锈。何家先祖从湖北迁徙而来,让源于关中地区的皮影在皖南播下了种子。一抹斜阳的光束从墙缝里钻进老街,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寂寞而斑驳的投影。

两地皮影,一个艰难存活,一个行将落幕

关于江南地区皮影戏的保护,我听说了这样一个消息,经济比较发达的浙江省已经将海宁皮影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每年会下发一笔不菲的专项资金,支持老艺人们走进学校和社区,推广这门古老艺术。尽管年轻一辈孩子们未必愿意以此为生,但潜在的观众群正在慢慢恢复起来。

“趁着皮影戏还未向当代告别之际,您是否愿意看它最后一眼?”皮影传承人何泽华名片上的这句话,像是自问,更像是自嘲。在皖南,皮影戏班完全自生自灭,得不到资金补贴。绩溪山村演出的那个夜晚,当观众散去,何泽华和同伴拾掇好行头,青灰色的路灯将他挑着担子的身影拉长,像极了一个没上颜色的皮影毛坯。他们最终消隐在老宅的拐角处,只留下石板路上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本文选摘于《中国国家地理》2013年8月刊

撰文/许志伟 蒋蕴 摄影/许志伟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