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历元年(公元825年),约在冬季。

即将参加次年春天科举考试的越州举子朱庆馀,给自己的一位前辈师长、时年54岁的张籍,呈上了一首诗: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洞房昨夜停红烛”:新婚之夜,洞房通宵都亮着红烛。

这句最引人注目的是“停”字。“停”在这里,不是吹灭红烛,而是“一直亮着红烛”的意思。据唐朝韦挺《论风俗失礼表》“夫妇之道,王化所基,故有三日不息烛不举乐之感”,可知唐朝人结婚时的洞房花烛夜,是不熄灯的。

白居易也在诗中这样用过“停”字:“当君秉烛衔杯夜,是我停灯服药时”。由此可见,“停灯”“停烛”似乎是唐朝人的口头语之一。

“待晓堂前拜舅姑”:新娘早起就开始精心打扮,准备到堂前拜见公公和婆婆。

有人说了,你不要忽悠,诗中明明说是拜见“舅姑”,不是“公公和婆婆”。是的,按我们今天的理解,舅是指母亲的兄弟,姑是指父亲的姐妹。正如《尔雅???·???释亲》的解释:“母之兄弟为舅”,“父之姊妹为姑”。换句话说,“舅”“姑”二字,具有我们今天理解的意思,起码也有3000年了。

但是,“舅”“姑”二字,在语言演变过程中,并不仅仅只有我们今天理解的意思,中间还兼有过别的意思。同样是这本《尔雅??·????释亲》,又解释说:“妇称夫之父曰舅,称夫之母曰姑。”

呃,“舅”“姑”二字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意思?也许清朝著名学者郝懿行给《尔雅》作疏时的解释,可以帮助各位理解:

“谓之舅姑者何?舅者旧也,姑者故也;旧故,老人称也。夫之父母谓舅姑何?尊如父而非父者,舅也;亲如母而非母者,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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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诗中的这位唐朝新娘子要拜见的,就是她的公公和婆婆。

“妆罢低声问夫婿”:新娘子梳妆完毕,低声问自己的丈夫。

这句没有什么梗,就不解释了哈。

“画眉深浅入时无”:我画的眉毛,颜色浓淡和眉毛样式是不是现在时的样子?

这一句是千古名句,也是新娘子问新郎的话,丑媳妇即将见公婆,心中没底,在精心装修之后,重点向自己的新郎询问,自己画的眉毛是否足够时尚?

那么问题来了,在新娘子问这句话时,唐朝社会流行的时尚眉毛样式,是神模样?

今天的我们,一般的理解,无非是柳叶眉、蛾眉等啥啥的,还能怎么着?

等把史料仔细一查,才吓了一跳。原来,唐朝的美女们,为了两条眉毛,从初唐到晚唐,居然一直在花样翻新地折腾。眉毛样式之多,令人咋舌。

原来,唐朝289年里,唐朝美女们的那两条眉毛,就一直没闲着。

先说颜色。画眉毛的颜色,自然首先是黑色。但由于画眉用的黛,是一种青色的矿物质。画眉时,黛色深浅时有不同,导致颜色略有差异。深黛,差不多就是黑色了;浅黛,则相当于绿色。

绿色眉,在唐朝又被称为翠眉。唐诗中关于翠眉的诗句很多:“银烛金杯映翠眉”“翠眉新妇年二十”“翠眉蝉鬓生别离”等等。

标新立异的是,唐朝美女们偶尔还搞搞新意思,画出一种黄颜色的眉毛来。《西神脞说》记录说:“温诗:‘柳风吹尽眉间黄。’张泌诗:‘依约残眉理旧黄。’此眉妆也。”

还好,唐朝美女们对于黄色眉毛似乎只是偶一为之,所以记录不多。这也很好理解。毕竟就是在今天这个时代,我们现代人对于黄色眉毛的接受程度,都不高。

再说样式。在唐朝,至少流行过以下十种画眉的主流样式:

据《丹铅续录》卷6记载:“唐明皇令画工画《十眉图》。一曰鸳鸯眉,又名八字眉;二曰小山眉,又名远山眉;三曰五岳眉;四曰三峰眉;五曰垂珠眉;六曰月稜眉,又名却月眉;七曰分梢眉;八曰涵烟眉;九曰拂云眉,又名横烟眉;十曰倒晕眉。”

而且,唐朝的不同时期,还愣就流行过不同的时尚画眉样式。简单点说吧:初唐的时尚是柳叶眉、却月眉、阔眉,盛唐的时尚是蛾翅眉、倒晕眉、分梢眉,中唐的时尚是八字眉、血晕妆,晚唐的时尚是长眉、远山眉、柳叶眉。

朱庆馀所处的时代是中唐,所以他的新娘子要画出“入时”的眉毛,就必须得是八字眉,也就是唐明皇《十眉图》中排名第一的“鸳鸯眉”。

因为,她要是画的是“血晕妆”,估计她婆婆得当场把她打出家门,休了这个新新人类。

《唐语林》载:“妇人去眉,以丹紫三四横约于目上下,谓之血晕妆。”就是说美女们要将自己的眉毛刮去,然后在眼睛周围的皮肤上,用红紫色的颜料涂画三到四横,从而形成血肉模糊的视觉效果。

这个搞法,太过时尚,应该是当年的新新人类们搞出来的花样。朱庆馀刚过门的新娘子,就算心里想过,行动上也是无论如何不敢的。要是把公公婆婆吓出心脏病来,可不是玩的。再说新婚大喜,弄出个血肉模糊的效果也不吉利啊。

那她要“入时”,就只能画“八字眉”了。八字眉,是中唐时期最时尚的眉妆。此妆眉形基本平直,在眉心处上翘,整体呈八字形状。

一介须眉男子白居易,居然也颇有雅兴,仔细研究过八字眉。他在《时世妆》中写道:

“时世妆,时世妆,出自城中传四方。时世流行无远近,腮不施朱面无粉。乌膏注唇唇似泥,双眉画作八字低。”

所以,八成儿当时新娘子问朱庆馀的是:我画的八字眉,样式和颜色是否符合如今的时尚?

朱庆馀这诗的诗题叫《闺意献张水部》。张水部,就是指张籍。他时任水部员外郎,这是一个隶属于朝廷工部的一个从六品上的官职。

工部有四个司,分别是工部司、屯田司、虞部司、水部司。这其中的工部司,相当于工部的办公厅。而水部司的职责,是“掌津济、船舻、渠梁、堤堰、沟洫、渔捕、运漕、碾硙之事”。张籍的“水部员外郎”,是水部司的副司长,司长是“水部郎中”。

工部是六部中排名最后的一个部,水部司又是工部排名最后的一个司,张籍还是一个副职。可见,无论是品级还是职掌,张籍这官儿,都不算朝廷中的高官儿、大官儿。

当然,朱庆馀把自己的“洞房花烛夜”、“闺意”都向张籍汇报,当然不是看他的官大官小,而是两人之间的师生关系,非常不错。

一、收到朱庆馀的《闺意献张水部》,张籍回了一首《酬朱庆馀》

张籍作为前辈师长,收到晚辈学生送来的热情洋溢的汇报自己“洞房花烛夜”的诗作,一般应该是什么反应?

一般应该是这样的慈祥:好,夫妻很和谐嘛。小伙子,好好干,抓革命,促生产哈。

也有可能是这样的讨嫌:嗯,成家之后就应该立业。以后要好好工作,赶紧起床,加班儿去!

事实证明,张籍不是一般的人,他是二般的。

来看看他二般的证据。针对朱庆馀的《闺意献张水部》,张籍回了一首《酬朱庆馀》:“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齐纨未足人间贵,一曲菱歌敌万金。”

诗的大意是:一位越女打扮得整整齐齐,在绍兴的镜湖湖心一边采菱一边唱歌。她虽然知道自己非常美丽,但逊色的衣着让她很是担心。其实就是穿上齐纨、鲁缟这样的丝织品都不能算名贵,只要她唱上一首采菱歌,就价值万金。

全诗看下来,二般的张籍,居然向新婚燕尔的朱庆馀,隆重介绍了一位采菱的越女。这是要勾引朱庆馀婚内出轨的节奏吗?这像个长辈干的事儿吗?

总之,感觉答非所问。一首诗是学生向老师介绍自己的新娘子,一首诗是老师向学生介绍一位采菱的越女。两个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没有尿到一个壶里去。

那是不是搞错了?这两首诗不是一问一答的存在,而是各说各的存在?没有搞错,史料是准确的,这两首诗具有一一对应、一问一答的紧密关系。答案,还得从这两首诗的本身去找。

其实,线索就在朱庆馀《闺意献张水部》诗题之外的另一个诗题里。这另一个诗题,叫《近试上张水部》。

“近试”,是指“接近科举考试”。也就是说,朱庆馀身为进京赶考的举子,在接近科举考试的时候,给张籍写了这样一首诗。

显然,诗的内容应该不只是表面的闺房之乐那么简单,可能会与考试有关。

联系到考试,我们把第一首诗中的变量,换一换:

新娘子=朱庆馀,新郎=张籍,舅姑=科举主考官,画眉=朱庆馀的诗文。

这样一来,《近试上张水部》整首诗的意思就出来了。临近考试了,朱庆馀心中没底,所以写了这样一首诗,关键是最后一句话“画眉深浅入时无”:不知我的诗文,主考官——礼部杨嗣复侍郎看不看得上,今科中举是否有希望?

第二首诗中的变量也换一换:越女=朱庆馀,菱歌=朱庆馀的诗文。

朱庆馀是越州(浙江绍兴)人,所以张籍在《酬朱庆馀》中把他比作一位采菱的越女,而不是用越女来勾引他。

这样一来,《酬朱庆馀》整首诗的意思也出来了,关键也是最后一句话“一曲菱歌敌万金”:你的诗文很符合主考官——礼部杨嗣复侍郎的口味,可敌万金。

以上,才是这两首诗在当时的真实意思,以及它们所发挥的真实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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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粗暴地概括这两首诗,就是以下两句话:

《近试上张水部》:我这次考试有戏不?

《酬朱庆馀》:主考官已搞定,好好考!

就这么点不大见得人的事儿,这俩居然还搞出了两首诗。更绝的是,诗中竟然没有一个字谈到了考试!

实在是含蓄到了极点,隐晦到了极点。

司空图在《二十四诗品》中评价:“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要我说,他俩这是“不著一字,巧妙作弊”。

二、朱庆馀这诗,就是唐朝有“合理作弊”之嫌的“行卷”

《登科记考》显示,朱庆馀这一科的主考官,是当时的礼部侍郎杨嗣复。换句话说,主考官不是赏识朱庆馀的张籍。而张籍要搞定朱庆馀中举的事,还得去求比他官大的礼部副部长杨嗣复。

考试还没有进行,就去做主考官的工作,这要按我们现在的思维方式,绝对是作弊。而在唐朝,奇葩的是,居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作弊,只能算是“合理作弊”。

而且,这种“合理作弊”,还有一个专有名称:“行卷”或“干谒”。

听起来高大上,也很复杂,其实“行卷”只需要分两步:

第一步:像现在大学生求职弄个简历一样,朱庆馀等举子们,要把自己最得意的诗文都整理出来,编辑成册。

当然,在当时雕版印刷术还未发明或已发明并未普及的情况下,需要抄写多少份,您请自便。

第二步:拿着手抄本,通过各种关系,千方百计找到朝中大佬,用自己的诗文或自己的财富或自己的随便啥啥,征服他、搞定他,让他在和其他所有朝中大佬聊天时,特别是在和有可能“知贡举”的礼部侍郎或礼部员外郎聊天时,都猛提你的姓名,猛夸你的诗文,让你名震京师。

而在你名震京师之后,或者说你的名字把主考官的耳朵都磨出了茧子之后,由于当时科举考试的考卷上并不糊名,所以在考后评卷时主考官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他熟悉的那个名字。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金榜题名,还是问题吗?

所以,找朝中大佬“行卷”就变得异常关键了。当时,什么样的人才可以称得上是朝中大佬?

很好认。在长安城,他们都穿着红色或紫色的官服。唐制规定,官员三品以上服紫,四五品服绯。所谓“红得发紫”,就是这个意思。

至于穿绿色官服的六七品官员和穿青色官服的八九品官员,也不是不可以找他们,但要同时满足以下两个条件:

一是此人必须属于京官中的“常参官”序列。所谓“常参官”,就是指天天上朝时能够见到皇帝的官员。正因为他们能够天天见到皇帝,所以说话才有分量。

除了穿红色或紫色官服的是“常参官”以外,在穿绿色或青色官服的官员中,还有这些官员属于“常参官”:六品中有起居郎、起居舍人、通事舍人、诸司员外郎、侍御史,七品中有左右补阙、殿中侍御史、太常博士,八品中有左右拾遗、监察御史。

张籍的“水部员外郎”,就属于“常参官”中的“诸司员外郎”。第一个条件满足了。

对了,“行卷”就别去麻烦“江州司马青衫湿”时的白居易了。因为此时的白居易,已经倒霉透顶。身为远在九江的穿着青色官服的地方低级官员,这事儿他帮不上忙。

二是此人必须以文学知名。道理也很简单。推荐进士的人,必须是文坛前辈、诗文行家。否则,他自己都不识货,如何推荐别人?

一说到文坛、诗文,张籍就呵呵了。

张籍是中唐著名诗人,以乐府诗闻名于世,他与中唐另一位诗人王建并称为“张王乐府”。

牛叉的是,他的著名,还并不是在他的身后,而是同时代的大诗人都如此评价。

韩愈、白居易和他是同时代人,生活中还分别有过交往。韩愈对他的官方评价是:“文多古风,沉默静退,介然自守,声华行实,光映儒林。”之所以说是官方评价,是因为韩愈当时作为国子祭酒(国立大学校长),把上述推介文字写进了他给朝廷的《举荐张籍状》中。

白居易则在《读张籍古乐府》中写道:“张君何为者,业文三十春。尤攻乐府诗,举代少其伦。”

所以,张籍在文坛上有着巨大的名声。虽然官小了一点,但毕竟还是属于“常参官”序列,实在是“行卷”对象的首选。朱庆馀算是找对人了。

唐代笔记小说集《云溪友议》简略地记下了朱庆馀初见张籍的那一幕:

“朱庆馀校书既遇水部郎中张籍知音,遍索庆馀新制篇什数通,吟改后,只留二十六章,水部置于怀抱而推赞之。”

我相,在以后的岁月里,张籍亲自帮他吟改诗文、还把他的诗文置入怀抱中的这一幕,常常流过朱庆馀的心间。

感恩到了不能自已的时候,朱庆馀还专门写过一首感恩的诗——《上张水部》:出入门阑久,儿童亦有情。不忘将姓字,常说向公卿。每许连床坐,仍容并马行。恩深转无语,怀抱甚分明。

所以,张籍对朱庆馀,那是真帮忙——“清列以张公重名,无不缮录讽咏,遂登科第”。

张籍不仅自己有才,而且还在史上留下了“爱才”的名声。他对很多后辈文人,都有知遇之恩。

除了朱庆馀,他至少还帮过一个人——项。是的,就是今天我们还在使用的惯用语“说项”二字的主角项斯。

当然,“说项”惯用语,来源于项斯另一“行卷”对象杨敬之的诗“到处逢人说项斯”。然而史料表明,张籍也曾是项斯的“行卷”对象之一,张籍还写下《赠项斯》一诗,夸项斯的才华达到了万里挑一的水平——“万人中觅似君稀”。

今天来看,朱庆馀、项斯的“行卷”方式,是成本最低,效果也最不靠谱的方式了。这得碰上张籍这种的爱才之人才行。如果碰上一个不大爱才甚至妒才的人,那“行卷”就石沉大了。

所以,如果“行卷”的举子有钱,就一般不会采取上面一对一的宣传效果不太好的方式,还可以另出怪招儿。比如陈子昂的“行卷”,就是举行招待宴会兼新闻发布会。

想当年,陈子昂初到长安时,没人理他,也面临着“行卷”的难题。但没事儿啊,咱不是有钱嘛、土豪嘛,逮着机会展示一下,造成轰动效应不就结了?别说,还真让陈子昂逮着了一个举行招待宴会兼新闻发布会的机会。

当时,长安市场上有一人卖胡琴,开价百万。陈子昂上前眼睛都不眨,掏钱就买下了。围观众人惊问缘故,陈子昂说:“我擅长弹奏此琴。”众人当时就想听听,陈子昂说:“请明天来宣阳里,我弹给大家听。”

第二天,在人到齐之后,陈子昂先请大家吃了一顿,然后搬出琴来说:“蜀人陈子昂,有文百轴,驰走京毂,碌碌尘土,不为人知。此乐贱工之役,岂宜留心。”说完,陈子昂把这把价值百万的胡琴,直接砸了!

砸完之后,陈子昂趁着大家震惊之时,把自己的诗文遍发众人。请吃、砸琴、赠文,这一掷千金的土豪式招待宴会兼新闻发布会的效果,相当的好——“一日之内,声华举郡”。

当然,这是有钱人的搞法,一般举子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三、朱庆馀好不容易考上了,咋掉头回家了?

在张籍如此卖力的提携下,朱庆馀真的在宝历二年(公元826年)进士及第了。

但是,进士及第只是过了第一关。

朱庆馀参加礼部主持的科举考试,在唐朝叫“省试”,通过了就有了做官的资格了,但还不能做官;他还要参加吏部主持的“释褐试”,类似今天招聘中的“笔试+面试”,通过了才能正式授予官职。

所以,接下来朱庆馀应该参加吏部的“释褐试”,才能正式成为朝廷官员。

奇怪的是,朱庆馀居然没有去参加“释褐试”,而是直接回家了,回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越州(浙江绍兴)。

当时,张籍写有《送朱庆馀及第归越诗》,姚合写有《送朱庆馀及第后归越诗》、《送朱庆馀越州归觐》,贾岛有《送朱可久归越中》、章孝标有《思越州山水寄朱庆馀》等诗相送。贾岛所说的“可久”,是朱庆馀的字。

从张籍、姚合、贾岛的诗题、诗句中可知,朱庆馀的的确确在进士及第之后,从长安回到了越州老家。

为什么朱庆馀在巴地“行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考中之后,却放弃做官的机会,回家了呢?

其实,他并没有放弃机会。

他这样做,只是因为当时的“守选”制度。所谓“守选”,是指新及第明经、进士和考满后的六品以下官员,不立即授官,而在家守候吏部的铨选期限,一般为三年。

简单粗暴地说,按照“守选”制度,新科进士不能直接做官,六品以下官员不能连续做官。

唐朝实行这个“守选”制度的时间,一直有争议。有说始于唐太宗贞观十八年的,也有说始于开元年间的。但我要说,具体始于哪一年我不知道,但一定始于人多官少的时候,始于政府编制不够的时候。

由于要当官的人太多,政府官员的编制又不能无限扩大,于是有人就想出了“守选”这个歪招儿。

此时,朱庆馀所遵守的,就是这个歪招儿。当然,这三年,他也可以不回家,可以选择继续参加制科考试,或者进入地方方镇幕府等路径。

选择回家等上三年的好处是,再回长安参加吏部考试时,一般都能得官,而且是比较好的官职。

三年之后,朱庆馀再到长安参加吏部“释褐试”,于大和四年(公元830年)春获授秘书省校书郎一职。

不得不指出,对于朱庆馀一生的仕途而言,这实在是一个非常良好的开端。

按照唐朝官员的一般升迁规律,初入官场一般就是担任校书郎这样的文职,然后下放基层担任县尉这样的基层职务,然后再上调中央担任监察御史、拾遗这样的监察官员,接着进入三省六部担任员外郎、中书舍人等行政实职,直到尚书、宰相,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像朱庆馀这样正九品上的校书郎,秘书省一共有10人,职责是“掌雠校典籍,刊正文章”。他在这个岗位上,干了三年,直到大和七年春任满。

校书郎任满之后,作为六品以下的不能连续任职的官员,他又开始了“守选”。

大约四五年之后,朱庆馀获得了正八品上的太常寺协律郎的任命。

黄涵个人资料简介,黄菡的简历

这是一个要求具备音乐才能方可胜任的职务,由此可见,朱庆馀还是一个音乐人才。

在协律郎任上,朱庆馀参与了创作歌辞、创制乐曲、朝会乐队指挥等工作。

史料显示,直到开成五年(公元840年),朱庆馀还在协律郎任上。而且他还创作了一部名叫《冥音录》的传奇小说,为我们留下了不少唐朝的音乐研究资料。

似乎,他在协律郎的任上,就去世了。因为从此以后,我们就永远失去了朱庆馀的历史踪迹。他就像一滴水,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今天还能读到他留下的168首诗,还能知道“画眉深浅入时无”是他写的,够了,足够了。

这些诗在骄傲地说:这世界,他曾经来过。